我要去北极看企鹅
“我要去北极看企鹅。”
“北极没有企鹅，企鹅在南极。”
他没有说话，只是手上的力道紧了几分。
“所以你是想去南极看企鹅吗？”
“不，我要去北极看企鹅。”
完了，他恐怕是个傻子，我早应该发现的。
从他把杀猪刀架在我脖子上那一刻开始。
他不是坏人。
坏人才不会想去北极看企鹅，坏人一般想要的都是金钱、色欲、权利，以及世界和平。
“如果你愿意把刀从我脖子上挪开一会儿的话，我可以请你喝一瓶冰镇可乐。”
他不为所动。
“我真的有三块钱。”
他若有所思。
“喝完你可以把刀架回我脖子。”
他放下刀。
我松口气。
这把杀猪刀不知道多久没杀过猪了，上面全是斑驳浑浊的锈迹。被它抵在脖子上恶心加害怕得我几乎窒息。
我抹了抹脖子上残留的锈粉，擦在裤子上，朝胡同外走去。
他在后面亦步亦趋。
神奇的是，他还知道脱下满是破洞的T恤遮挡一下抵在我腰间的杀猪刀。
我真是要疯了。
我也口渴，但实在舍不得再买一瓶。
而且，如果你和猪一样被一把杀猪刀顶着，你再渴也不会想喝可乐。
只是打算出门坐一趟公交车去乡下外婆家拿些她种的蔬菜，所以我身上只带了十块钱。
去五块，回五块。
不过没关系，到了外婆家，还能补上回来的车费。
破财消灾，四舍五入还算我赚。
他好像并不介意我付给小卖部老板的十块，也不在意我找回来的七块。
我心一凉，难办了，这位好汉不是求财。
他很渴，一仰头“咕咚咕咚”往喉咙里灌，看着很是豪迈。
可惜了这等英雄气概，遇见可乐，还是冰镇的，再怎么豪迈碰着二氧化碳也要垮掉。
果然，他被一连串的气泡嗝打断，停下了牛饮，用舌头贪恋地舔了舔嘴角溢出的糖渍。
可乐还剩小半瓶。
我心说他会不会给我喝一口啊，我也好渴。
没有。
他把可乐盖子拧上，拧紧，装进了裤兜。
“走。”
“去哪儿？”
“去北极看企鹅。”
“我也得去？”
“我不认识路。”
我又像只猪一样被顶回小胡同，开始似曾相识的对峙。
“为什么要去北极看企鹅？”
“我妈妈死了。”
“在北极被企鹅杀死的？”
我被一个巴掌扇到地上躺好，好大的力道。
疼得我发懵，却让我开始放松。
终于有一段展开是按套路出牌的。
“为什么打我？我请你喝可乐。”
“对不起，没忍住。”
“算了，你把剩下的可乐给我喝，我就跟你和好。”
他把可乐从裤兜抽出来一半，又放回去。
“不行，我要给我妈妈喝。”
“你妈不是死了？”
“她没喝过可乐。”
预想中的巴掌并没有到来，什么脑回路，到这里又不灵了。
我从地上爬起来，拍拍灰，这莫名其妙的感动是怎么回事。
“你妈怎么死的？”
“拉磨。”
“拉磨不是驴吗？”
“驴死了。”
“驴怎么死的？”
“拉磨。”
我突然就想笑，又怕再被扇到地上，就背过身揉鼻子，揉得太用力了反而笑不出来。
“那你妈死了，你怎么不拉磨？”
“我不是驴。”
磨盘我知道，这算是老物件了，外婆家就有一个，好几年也用不上一次，现在面粉啥的都上市集里买，谁还自己磨。
“那你为什么要去北极看企鹅？”
“我妈妈说的。”
“她的遗言？”
“她死得很快，没有遗言。”
“那？”
“她给我讲过故事，说这个世界很大很大很大，有一个比村子还冷很多很多很多的北极，那里有企鹅。”
“她说的对。”我看着重新放回我脖子上的杀猪刀。
“我知道。”他语气坚定，仰头看天。
-与我有关-
-观后有感-
吴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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